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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滿紙皆是他的名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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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黛黛不知道花九簫眼力這般好, 她出門前已經在鏡子前照過,眼底那團烏青,她還特意用脂粉掩了。花九簫看的那些都是細節,她自覺形象上沒什麽出錯, 可是花九簫就那麽將她打量著, 也不說話, 時間一久,饒是她再鎮定, 也不禁被他盯得有些發毛。

“……師父?”曲黛黛出聲打斷他的思緒, 哭喪著臉, “我錯了, 下回再不敢遲到,請師父恕罪。”

“下不為例。”花九簫終於收回自己的目光。

曲黛黛就等著他這句話, 花九簫說過很多話,曲黛黛最愛這一句。

他同她說過那麽多話, 也就這一句出現頻次最高。

她到底是有多愛招惹花九簫。

曲黛黛暗想,日後得小心一點,畢竟魔頭的底線在那裏, 誰知道他的“下不為例”到哪一次截止。

曲黛黛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, 蹭到書桌前,在老位置上乖乖地坐好,然後拿起筆和紙, 繼續練字。

曲黛黛坐下後, 花九簫取出一本書, 翻開書頁。他的手邊照例放著一碟子糕點,這次換成了紫薯松糕。

曲黛黛咽了咽口水,她起得晚,飯都沒吃就來了,此刻見到這紫薯松糕,雙眼不由得亮了幾分,趁花九簫低頭看書的間隙,伸出手去,抓了一塊。

這些日子,她一步步地試探,已經從最初的一動不敢動,到光明正大地自他眼皮底子下取用他的東西,吃他的糕點。

這一點可以證明,曲黛黛堅持不懈地跑到他面前刷存在感的策略是對的。

曲黛黛飛快地將紫薯松糕包進嘴巴裏,小心翼翼地咀嚼著。

花九簫不喜歡別人在他看書的時候發出聲音,他縱容曲黛黛在她面前吃東西,也是因為曲黛黛很乖,知道分寸。

花九簫的眼角餘光瞥見曲黛黛的雙頰鼓起,一動一動的,放在他手邊碟子裏的紫薯松糕少了一塊。

又在吃東西了。

天天吃,怎麽就是不見胖呢。花九簫用手托著下巴,眼睛在看著書頁,神思卻已經飄遠。

印象中,曲黛黛一直都是這麽瘦弱,從寒星院出來那會兒,好不容易圓了點,逃出蝴蝶谷後,跟著葉翎四處奔波,又瘦了回去。

這次回來,在膳食上他可是一點兒也沒虧待她,哪怕她天天在他的廚房裏蹭吃蹭喝,他也沒說什麽。

虞青凰剛來的時候,也是瘦巴巴的,被他用藥折騰了好多回,更是瘦得皮包骨頭。後來,他不再折騰她,她就迅速地圓了回來。她就跟她的那只貓一樣,很容易養活。

曲黛黛不一樣,不管她吃多少,那些東西都跟漏掉了似的,一點不見長肉。

好吃,貪財,愛撿破爛,不好養……花九簫在曲黛黛的印象專欄裏,又多添了一個。

紫薯松糕做得綿軟香甜,吃起來不膩,一碟子紫薯松糕,有大半都進了曲黛黛的肚子。曲黛黛吃飽後,繼續練字。

天天臨摹花九簫的字,練了這些日子,已經有模有樣了,尤其是“花九簫”這三個字,是她所有字當中寫得最好的,她的心血幾乎都耗在這三個字上了。

曲黛黛寫了一會兒,打了個呵欠。昨夜沒怎麽睡好,這會兒坐下來,屋子裏暖和又安靜,困意就湧上來了。

曲黛黛悄悄地挪動著身體,挪到花九簫桌前堆積成山的書籍前,這些書多半是武學秘籍,曲黛黛借著這些書的遮擋,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盹。

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,落在地上,時間在這靜謐的氣氛中靜靜地流淌著。

等花九簫擡起腦袋時,曲黛黛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。

他輕手輕腳地將面前的那些書都挪開,露出曲黛黛的臉。

曲黛黛的臉白皙中泛著健康的紅潤,一半埋在胳膊裏,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。卷翹的睫毛抖動著,似乎是做了什麽夢。

在她的面前,鋪陳著一張紙,紙上堆滿墨跡,是她一上午的成果。

花九簫伸出手,將紙拿到面前,登時有無數個墨黑的“花九簫”映入他的眼底,令他微微楞了一下,不禁有些失神。

平靜無波的心湖,像是突然被投入一顆石子,激起圈圈漣漪。

花九簫的目光落在這些字上面,她模仿他的字,已經有六七成相像了,尤其是這“花九簫”三個字寫得最好,若是不仔細分辨,幾乎叫人以為是出自他的手。

花九簫面色覆雜地盯著自己的名字,就在這時,曲黛黛呢喃了一聲,口中叨叨念著:“百會穴,頭頂正中線與兩耳尖聯線的交點處……”

花九簫鬼使神差地拉開抽屜,將那張寫滿他名字的那張紙,放進抽屜裏。

曲黛黛揉著眼睛,擡起頭來,口中還在念著:“巨闕穴,位於臍上六寸……”

花九簫拿起方才擱下的書,轉過腦袋,眼睛盯著書,眼角餘光卻悄然轉向曲黛黛。

曲黛黛已經清醒過來,神情還是懵的,過了一會兒,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麽,眼底劃過慌亂之色,連忙看向花九簫,低聲道:“對不起,師父,我睡著了……”

她太困了,沒忍住,就睡了過去,睡夢中還不安生,魔怔地背著昨夜死記硬背的那些穴位所在。

她擡頭看著花九簫,聲音忽然一頓,花九簫的臉色怪怪的,破天荒的,她居然從他臉上瞧出一絲心虛,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

她定是睡覺睡懵了,出現了錯覺。

曲黛黛眨眨眼睛,想再確認一下。

花九簫握拳,抵住唇畔,輕咳一聲,掩飾著自己的尷尬:“困的話,回自己屋睡去。”

心虛是沒了,就是表情溫柔得不像他,溫柔得像是吃錯藥了。

曲黛黛搖頭:“不困。”

她今日的存在感還沒刷足呢,而且,她還要練字。

等等!她的字呢?!

曲黛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,盯著面前雪白的紙,神情略顯錯亂。她記得,她臨睡前明明寫滿了一張紙,紙上都是花九簫的名字。

為了討好他,她近來只練這三個字。

……難道是她記錯了?

曲黛黛揉了揉眉心,看向花九簫。花九簫恍若未覺,坐得端端正正,正垂眸看著手中的書,一臉認真。

曲黛黛只好收回疑惑的目光,愈發覺得可能是自己記錯了,畢竟太困了,而且每天就做這麽一件事,記岔了也有可能。

她拿起擱在筆枕上的毛筆,添了點墨,鋪開一張紙,低頭繼續練字。

花九簫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書,沒忍住,拿眼角餘光瞥了一眼。

又在寫他的名字。

花九簫看著那白色的宣紙上,一筆一劃多出來的字,字字皆是他的名姓,不由得如立在雲端,有些飄飄然。

三日的時間,曲黛黛總算將這幅人體穴位圖記得滾瓜爛熟,就連當年高考她也沒這麽用心過。

入冬後,天黑得早,剛用過晚膳,明月就爬上了樹梢。

曲黛黛將那幅人體穴位圖拿出來,對著燭光溫習一遍,自覺不會再出錯,裹上一件厚衣裳,沐浴著月色去尋花九簫。

按照時間推算,這個時候花九簫應該在月華臺練武。曲黛黛路上碰見了琉璃,隨口問了一句,得知花九簫果然在月華臺。

月華臺建在蝴蝶谷的南面,初衷是為了賞月,花九簫用來做習武的地點後,這個時辰其他人是不敢去的。

曲黛黛站在月下,迎著層層石階望去,深吸一口氣,擡步,踏上石階。

又是個月圓之夜,頭頂一輪碩大的冰月,清冷的月輝灑落在地面上,銀光將蝴蝶谷照得亮如白晝。

原以為,這次回蝴蝶谷後,她要繼續給虞青凰當活藥材。奇怪的是,花九簫並未再取她的藥血。

虞青凰這次回來,是因“弱水”之毒發作,小南山的虞氏族人不得已才將她送回。她私自離開蝴蝶谷,惹得花九簫震怒,回來後,一直被禁足在清風閣內,誰也不許探望。

曲黛黛稍稍打聽了一番,才知花九簫找到了一味藥材,能夠壓制虞青凰的毒,這才沒有繼續取她的藥血。

是什麽藥材曲黛黛沒打聽出來,原書裏也沒這一出,看來,劇情已經逐漸偏離。

不用她的藥血,她自然求之不得,她還想多活幾年呢。

這個月華臺既然是用來賞月的,修建得自然比別處高,曲黛黛又不比花九簫會輕功,能高來高去,幾十個臺階一路爬下來,早就累得氣喘籲籲,滿身大汗。

曲黛黛仰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,擡手擦著額前沁出的一層熱汗。為了散掉身體的熱氣,她將衣襟稍稍解開一些。

月華如霜,一座漢白玉砌成的高臺呈現在眼前,那高臺高約十幾米,依稀能看到臺上一抹紅影翩若驚鴻。

紅影的動作極快,血色衣擺在夜風中翻飛,發出獵獵的聲響,花九簫每一次出刀,都有一抹比月色更亮的刀光劃過夜空。

皎潔的月華,銀色的刀光,矯健的紅影,交織在一起,形成的畫面,實在叫曲黛黛震撼。

仿佛落了一場千年深雪,一只紅色的蝴蝶,扇動著艷麗的翅膀,在皓雪中翩翩起舞。

曲黛黛不由得看呆了,直到明珠走到身前,對她恭敬地行了一禮,才恍然回神。

“奴婢見過黛黛小姐。”明珠開口,疑惑地望向她,“黛黛小姐是來尋谷主的?”

花九簫練武時,一向都是由明珠伺候。一來為了防止被旁人打擾,二來方便為花九簫端茶遞水。

曲黛黛點頭,看著花九簫的身影,問:“我可以上去嗎?”

“請黛黛小姐稍候,奴婢替您問一句。”明珠只是個丫鬟,不敢擅自替花九簫做主。

“好,有勞明珠姑娘。”說完這句話後,曲黛黛找了個石階坐下,脫掉身上礙事的外裳。早知道要出這一身熱汗,就不穿這件厚衣裳出門了。

明珠沖她露出一個微笑,走回原地,站著不動,待花九簫一套刀法練完,才沿著臺階走向月華臺,到花九簫跟前行了一禮,將曲黛黛的話轉述給他。

花九簫轉頭,朝著曲黛黛這個方向瞥了一眼,曲黛黛抱著雙膝坐在月下,小小的一團,月華灑落在她的身上,似裹著霧,看得有幾分不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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